第十八章 原谅我

    夜色渐暗，京城一不知名的角落。

    “爷。”

    昏暗的看不清人影的屋子，屋子中的一切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。

    “查到那人了？”

    一人似靠坐在椅子上，将腿摆在眼前的桌上，手里举着什么，语气慵懒却清越，夹杂着对世间万物的不在意，又似乎对世间万物尽在掌握。

    黑衣人点点头，语气略微迟缓。

    “查到了，是…元娇。”

    “元娇？”

    那人念着元娇的名字，语调微微上扬，身处京城，言语之中却无半分对皇族的尊重。

    “这小丫头最近很活跃啊。”

    “去查查。”

    那人挥了挥手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黑衣人一下子闪身不见。

    “元娇…”

    “期待你能找得到我哦，毕竟这东西，我也很感兴趣呢。”

    他一个人在暗处自言自语，透露出玩味。

    手中的东西借着微透的月光照耀出来。

    那是一张设计图纸，他纤长的手指正捏着那张纸，在昏暗的空间中摇了摇。

    戌时，天色已暗。

    皇上的龙撵晃悠悠的来到了坤宁宫门口，意料之中的没有看到记忆中的身影。

    元褚叹了口气，看着这偌大的坤宁宫，一时间不知是喜是悲。

    龙椅束缚住了他，这凤位又何尝不是如此。

    十六岁的柳清芸也没想到，嫁给了心心念念的人儿之后，未来却是这般的身不由己吧。

    元褚从龙撵上走下，坤宁宫内的烛火已经熄灭，也未留灯，看起来是已经睡下了。

    “皇上，可需要老奴去知会皇后娘娘一声。”

    身边的顺德贴心的问着。

    “不用，朕自己进去就好，你们退下吧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顺德垂头应了一声，指挥着几个抬步撵的小太监走了。

    待到已无外人，元褚试着伸手推了推。

    “吱…”

    木制大门被缓缓推开一个缝子，借着月光，瞧到宫内已经躺下歇息的柳清芸。

    “芸儿…”

    元褚走到床边，柳清芸正背对着她，看不清神色。

    听到面前这人喊自己名字，柳清芸还是忍不住心肝颤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芸儿，不要与我置气了好不好。”

    元褚坐在柳清芸的床边，似乎是知道柳清芸并未真的睡下，语气竟然染上了几分可怜。

    “臣妾不敢。”

    柳清芸背对着他闷闷回答，像是哭了。

    “芸儿，我错了，原谅我。”

    元褚一听这语气，真是太熟悉了。

    当初他刚坐在皇位上不久，被李家逼着迎进李贵妃的时候，她就是这个声音。

    心底顿时抽搐了一下。

    柳清芸感觉身子被隔着被子轻轻拢住，身后熟悉的龙涎香往鼻子里钻。

    “错的是皇上，不是我的阿褚，可是我的阿褚，也回不来了。”

    柳清芸挣扎了下身子，却被元褚抱的更紧。

    “芸儿…我错了，原谅我。”

    “芸儿…”

    元褚抱着她也不多说些别的，口中念着她的名字，每一声都像是从心底里散发出的思念与爱意。

    这种爱意的语气柳清芸又何尝不是熟悉。

    她年少时与元褚一往情深，想来也有二十多年。

    曾经她也是被家里人捧在掌心中的存在，为什么偏偏要作茧自缚，硬生生逼着自己往这宫里跳。

    她以为自己的阿褚与旁人不同，以为当了这天下之主也真的如同他许诺般真的会只有她一人。

    她早该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。

    是她幻想了不该有的东西。

    “皇上。”

    柳清芸出声打断了元褚。

    “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。”

    柳清芸的略微更咽的语气缓过来几分。

    元褚停顿了半响。

    “那我还要去榻子上睡么。”

    “臣妾身子不适，委屈皇上了。”

    柳清芸冰冷冷的说着。

    “哦。”

    元褚乖乖的从床上下来，看着还是背对着他的柳清芸，口中不由自主的说出了两人都熟悉的话。

    “真的要我去榻子上睡么？”

    “真的么？”

    柳清芸听到元褚这样问，身子顿时一抖。

    思绪瞬间被拉回到年少时，自己被元褚惹怒了的夜晚。

    那时候还是太子的元褚说处理完要事就来陪她，可她等了一夜都未曾等到。

    后来听人说，太子与其他人商量了事后跑去酒楼喝酒去了，喝的烂醉没敢回家，气的柳清芸三天没让他上床。

    那时候元褚就这样问着她。

    “真的么？你真的不让我上床么？”

    “真的么？”

    瞧着元褚可怜巴巴的眼神与语气，柳清芸一心软，就让他回来了。

    到后来每次两人再生气，元褚就好像掌握了什么窍门。

    可怜巴巴的一次又一次问着她，真的么。

    而每一次，她就在这一遍又一遍的真的么之中心软下来。

    到如今，这三个字也二十来年没听过了。

    柳清芸想了好久，将眼泪憋回，无奈的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不许越界。”

    “好的芸儿。”

    元褚脸上露出一个笑意来，脱了鞋子抱住了怀中念了好久的人儿。

    “不许越界。”

    柳清芸感觉身后的人离自己很近，登时一脚揣过去。

    “唔…”

    元褚捂着自己的小腿，身子往后撤了撤。

    “芸儿好凶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下去。”

    “不不不，芸儿不凶，芸儿是全天下最好的芸儿。”

    元褚哪里敢惹现在的柳清芸，连忙安安稳稳的躺在被子里。

    鼻腔中被熟悉的味道充斥，十年未曾安稳下的心脏在这一刻，无比心安。

    说实话，他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了。

    今天下午元娇平和着脸对他说，她希望二人可以相守一生，白头偕老。

    这句话一下子将他内心对柳清芸的思念激荡的发狂。

    整整一下午，他手里握着奏折，脑子里却都是与柳清芸年少时的点点滴滴。

    想着那样明媚阳光，大大咧咧，甚至是上房揭瓦都不为过的女孩儿，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样端庄淑德的皇后。

    想着，自己是如何一次又一次的将其他女人接进皇宫，如何一次又一次的将柳清芸伤的彻底。

    如果他不是太子，她不是相府嫡女，他们二人应当真的可以履行那个约定吧。

    元褚闻着身边柳清芸独有散发出来的香气。

    “芸儿，我爱你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，她听了好多年。

    这句话，她好多年都未听过。

    柳清芸背对着元褚，眼泪早已不知流去了多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