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6章抽丝剥茧（41）

    再联想到王星之前说「刘静如果杀了杜鹃，仅仅过了几天，面对警方的上门盘查，就能做到应对自如，这很不对劲」的这一疑问，杀害周小璐的真凶也就呼之欲出。

    刘静杀的第一个人极可能不是杜鹃，而是周小璐，正是因为有了「杀人经验」，刘静在二次杀人以后，才能做到这一点。

    对于当时的刘家三姐弟来说，尚彪是他们一家重要的经济支撑。因为「小三」的关系，尚彪断绝对他们的经济支撑，这一可能性存在。

    只能说他们并不了解尚彪。尚彪虽然是个「海王」，但却是个将「性」和「爱情」分得一清二楚的「海王」。

    或许是得到刘媛媛的授意，或许是在和刘媛媛的沟通中得知了这一情况，刘静产生和「小三」见一面，进而「将她吓跑、赶走」的想法，也就顺理成章。但在之后的见面或恐吓中，却发生了意外，导致周小璐死亡。

    相对于蓄意谋杀，杨峰认为周小璐为意外被害的可能性更大。毕竟，刘静的作案动机仅是想让「小三」滚蛋，远远没到非得杀人的地步。

    刘媛媛在外地读研时，刘静在沙市读大学，当时虽然是暑假，但他们本身就是沙市人，从虎山县来一趟沙市顶多三四个小时，作案时间上完全不存在任何问题。

    至此，杨峰对于刘家一家四口身上各自所背的人命有了更为清晰的认识：

    刘静极可能和老太太共同犯罪杀了何双喜，至于杜鹃的死是他们母子共同作案还是刘静单独作案，则暂时毫无依据可作判断；刘招娣只是帮忙处理了何双喜、杜鹃的尸体，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；刘媛媛、刘招娣和刘静都以为自己杀了袁家兄弟，实际上袁家兄弟是自己摔死的。

    也就是说，抛开袁家兄弟两条人命，身上真正背了人命的只有刘静或者老太太。

    据此，杨峰很快就整理出在这三姐弟的口供上取得突破的思路：三姐弟抢着认罪的前提条件是都以为自己身上背了人命，但现在这个条件已经不存在……

    最终，杨峰决定将突破口放在刘招娣身上。在他看来，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弟弟不满，但是尊敬大姐，如果知道自己和大姐都没有杀人，极可能不会选择继续包庇刘静，更不会为他顶罪。

    将袁家兄弟的尸检报告都放在刘招娣的桌上后，杨峰便开门见山：

    「你们仨姐弟心里打的什么算盘，我们警方一清二楚。所以，明人不说暗话，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。」

    「袁家兄弟的死为坠落后致伤枕部致严重颅脑损伤死亡，通俗地说，他们都是自己摔死的。」

    刘招娣的眼神充满警惕，最初并没有去看桌上的两份报告，但杨峰的最后一句话却让她不得不动手逐一翻看。

    很快，她看向杨峰的眼神便完全被怀疑所取代，仿佛就是在说「你不会是在骗我吧？」

    真是活见鬼了，千算万算，唯独没算到刘招娣居然会怀疑尸检报告的真假。

    杨峰双手一摊：「你要是连这个都不信，咱俩这场谈话就继续不下去了。」

    刘招娣仍在严重怀疑那两份尸检报告的真实性：「反正……人都是我杀的，我都认罪，你们也只要找到凶手就算结案，现在凶手找到了，快结案吧。」

    杨峰哭笑不得，却不得不苦口婆心地说道：

    「这两份尸检报告千真万确地属实，比珍珠还真，这一点你可以放心。我们警方对于毫无根据的事不会乱下结论，你就算不相信我，也得相信上面的公章吧？你要是认为我为了诓你，连局里的公章都能调动，那你就太高看我了，也太高看你自己了。」

    顿了顿，又补充道：

    「目前为止，我们基本摸清了你们三姐弟的犯罪情况，或者

    说，算是搞清了你们当中到底谁杀了人，谁没有杀人。也是在此基础上，才有了我和你的这一次谈话。」

    「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认为你的前半段口供不实，存在明显的逻辑错误，也就是说何双喜和杜鹃都不是你杀的。至于袁家兄弟，也都不是你们三姐弟所杀……你即便有犯罪行为，但也罪不至死。」

    这应该是杨峰这辈子所面对的最为古怪的一次审讯，往常都是千方百计让嫌犯承认自己犯罪，这回倒好，得千方百计哄着嫌犯承认自己没有犯罪。

    杨峰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么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念头。

    出乎意料，刘招娣却突然冷笑了一声，接着就将眼神从两份报告上移开，转而低着头，看着自己的脚尖，似乎并没有任何「翻供」的打算。

    刘招娣的反应只能说是有些古怪，尤其是这声莫名其妙的冷笑，着实让杨峰感受到了一丝……嘲讽？

    对，就是嘲讽。这个女人嘲讽自己说她「罪不至死」？啥意思？

    杨峰百思不得其解，但也眼珠一转，决定从另一个方向着手：

    「对于我们来说，现在只需要找出杀害何双喜、杜鹃……还有周小璐的凶手就算结案，这并没有什么难度。」

    刘招娣突然动了一下手和脚，并将两只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，似乎在扣弄自己的手心。她开始紧张了。

    杨峰看在眼里，却不动声色：

    「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认为，刘静才是杀害何双喜、杜鹃的真凶……此外，你家老太太有可能和刘静共同作案，谋害了何双喜。当然，这一点还有待求证，但结果很快就会出来。」

    「刘媛媛说周小璐是她杀的……你听说过周小璐这个名字吗？」

    刘招娣愣住了，似乎不知道该怎样回答。

    她的犹豫恰恰暴露了答案：她听说过。

    杨峰本来打算从刘媛媛身上着手，利用刘招娣对刘媛媛的敬爱和对刘静的不满，再放大刘媛媛身上自带的悲***彩，以此突破刘招娣的心理防线，让她说出杀害何双喜、杜鹃的真凶及真相，换句话说就是想让她指证刘静，同时还刘媛媛以清白。

    但在面对「周小璐」这个名字时，刘招娣先后所表现出来的紧张和发愣，以及在面对「你即便有犯罪行为，但也罪不至死」这句话所表现出来的古怪嘲讽，还有最后她极可能「听说过」周小璐这个名字，如此种种，瞬间便让杨峰灵光乍现：刘招娣极可能是和刘静共同杀害周小璐的共犯。

    杨峰并没有搞清楚这一点，故而说刘招娣「罪不至死」时，自然就会引起她嘲讽式的冷笑，也因此会让她认为那两份尸检报告并不可信：你个老六连我杀了周小璐都不知道，居然就舔着个脸说「基本摸清了你们三姐弟的犯罪情况」？你这到底是自以为是，还是在有意诓人？

    无论如何，慎重起见的刘招娣自然就会选择应对讯问盘查最为有效的方式：我不说话，就不会出错。

    但紧接其后杨峰提到了周小璐，并指出「刘静才是杀害何双喜、杜鹃的真凶」「你家老太太有可能和刘静共同作案，谋害了何双喜」这些客观事实，瞬间便让刘招娣意识到：这个老六并非完全是在诓人。

    那这两份尸检报告到底是真是假？

    刘招娣忽然动手又翻起了桌上的尸检报告。

    杨峰明白了问题的症结，也看出了刘招娣的将信将疑和她的「七寸」所在，更再次明白了「言多必失」的道理，索性言简意赅直击要害：

    「刘媛媛说她杀了周小璐，关于她的这部分口供，我们的人找尚彪核实过，发现她所说的属实……」

    杨峰决定用一个半真半假的谎言撬开刘招娣的嘴。这个女人极其在乎自己的大

    姐，如果的确是她和刘静意外杀害了周小璐，那她不可能会对自己的大姐「见死不救」。

    在杨峰的注视中，刘招娣吞了吞喉结，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杨峰趁热打铁：「老实说，我也怀疑是刘静杀了周小璐，但这只是推测，属主观臆断，没有证据……可惜了，你们家大姐，这大半辈子为了你们家，为了你家那个宝贝弟弟，可谓是赔了钱，又赔了命。」

    「这两份尸检报告到底是真是假？我强调越多，就只会显得越描越黑，所以就干脆不再强调。你也确实有一个确认这两份报告到底是否属实的，最为简单有效的办法，就是等判决结果，只要判决结果一出来，就完全能知道这两份报告到底是真是假。」

    「但是我得提醒你，到时候……刘静的判决肯定是死刑，罪名是杀害杜鹃和何双喜，刘媛媛应该也是死刑，罪名是杀害周小璐，至于你……故意毁坏尸体，可能再加个非法囚禁他人，数罪并罚，大概得十几年……」

    「我大姐没有杀人，她没有杀周小璐。」刘招娣突然歇斯底里，脱口而出。

    「你凭什么这样认为？」杨峰针锋相对，拍着桌子吼道。

    「因为凶手是刘静，你的怀疑没有错。」刘招娣红着眼珠子，声音带着哭腔。

    「证据呢？」

    「我就是证据……是我和刘静一起杀了周小璐。」